《媽，我真的要面試嗎？》邱振明 

2025-08-06

　　媽，我還記得在你肚裡的時候，你天天播詩詞歌賦給我聽。六個月大時，你開始教我認顏色、認形狀。你給我看英文卡通、閃閃發亮的字卡，一下子黃色，一下子「apple」，我還未搞清楚，就已經下一張。

　　我坐在高椅子上，被扣著安全帶動不了。你一邊翻字卡，一邊看著我，我一讀中，你就拍掌。我見到你咁開心，就繼續學。其實我好想走落地去玩，去摸那些我真正想探索的東西，但我走不了，只能繼續讀你要我讀的東西。

　　我快兩歲了。你開始帶我去上課。那些課程叫「面試班」。接待的姐姐話：「老師好專業，幫小朋友準備幼稚園面試。」老師要我坐得好直、唔郁、不停回答問題：「你叫咩名？幾多歲？這是咩顏色？這是咩形狀？」

　　有時老師會教我背稿：「我是邱振明，今年兩歲，我喜歡看書、畫畫、唱歌、做勞作，亦喜歡接觸大自然……」我記唔到咁多。你話我記性唔夠好，但媽，我唔係唔努力，只係……我真係記唔起。

　　你說我之後要見學校老師，要好表現。走入幼稚園，色彩繽紛，軟墊、玩具、積木，我好開心，跑呀跳呀，摸呀玩呀。但你即刻叫停我：「唔好亂咁郁，要記住老師教過嘅嘢！」你望住我，好嚴肅，我有啲怕。

　　老師叫你離開，唔可以陪我。你話「一陣就見」，但當門關起，我就開始喊。我想追出去，但你走咗。

　　我坐係個陌生房間入面，有個陌生阿姨問我問題。我唔想答，我想你。佢見我唔講，就喺張紙上畫咗啲圈，好快就完咗。你入嚟睇到我喊，冇話咩，但我睇得出你有啲失望。

　　後來我們見咗好多間幼稚園。你話我要試清楚邊間最好。我每次都唔想去。我講咗唔想，但你好像唔明，或者唔聽。好多幼稚園冇操場、冇陽光、冇空間跑。我鍾意嘅地方係屋企、係樓下個公園、係你抱住我嘅時候。

　　有一次，你陪我一齊行入課室，我好開心，因為有你係度。但不久你又要出去，老師又要我坐定定、講嘢。我唔想。我只想你陪我，想喺地墊上玩、想畫畫。老師問我點解唔講嘢，但我講唔出，我唔識應付咁多人望住我。

　　媽，我想問你：點解要我學識「表演」成為一個合格的孩子？我唔係唔叻，我只係未ready。我唔係唔合作，我只係驚。我唔係唔想讀書，但我唔想喺一個陌生房間比人觀察、比人評分、比人圈圈叉叉。

　　你話你想俾我最好，但我想問：咩先係最好？係一間會收我，因為我講得叻？定係一間願意等我慢慢講、慢慢熟落、慢慢做自己？

　　你成日話愛我。愛唔係應該係包容我，而唔係迫我做未能做到的事嗎？

　　媽，我唔係唔肯學。我會慢慢學。但我唔想再被逼答題、對住陌生人講野、或者錄影片做樣子。

　　我想你抱抱我，陪我行過草地，望住天空。我想你信我未來會發光，而唔係而家要閃光。

　　所以，媽——我唔想面試。

　　我只想做回我自己。你願唔願意，陪我等一等？我想我最起碼7歲才ready。